我很珍惜支教的时光,我也知道在刘家洼的日子越来越少,从没想过人生中第一次作为老师到学生家里去“家访”,是这样……
说来也巧了,每次出门我都会骑上电动车,今天出门买菜都已出了学校大门才想起来没拿电动车的钥匙。算了,索性走走吧。
走着走着,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欢快的向我跑来,是我班上的一个娃。之前她就邀请过我去她家里,而且高兴的告诉我她妈妈回来了,让我去见见。是的,我知道她妈妈是精神病患者,一直在县上治疗,那次她妈妈回家把她和弟弟都高兴坏了。但是这次她见到我并没有提及此事,我没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你妈妈还好吗?”她开心的脸上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并没有回答。我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时,她抬头看看我,她也发现了我的“窘迫”,一瞬间又恢复了笑容,很小声的说:“我妈又犯病哩,还得回县上吃药挂针,她没在家,过年也没在家。”娃的一句话,打破了尴尬,让我的心既好受了点却又难过了许多。我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还是娃打破了“僵局”,她说:“老师,我家就在前面,我弟弟跟我婆在家,我家还有一只羊,还下了碎娃哩,老师,咱们去看看吧!”我看着她的眼睛,纯净的不能再纯净,我没有勇气去拒绝,也顾不得没有事先说好就去家访的唐突。我说:“好!”娃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带着路,一点都不像已经十四岁的孩子,却也不忘时不时回头看看我跟上了没有。我的脚步也欢快起来,心情却很沉重,我,也不知为什么。
很快就到了她“家”,进门前她突然强调,这其实不是她自己家,这是她二爸家(二爸即二叔,娃不会讲普通话),眼神中有些我无法形容的东西。一进门,娃马上又高兴起来,大声的告诉奶奶:“我郭老师来哩!”一位老人出门迎接我,还擦了擦手,我急忙迎上去,老人不好意思的跟我握握手,很是激动。进了屋子,弟弟在看动画片,看得很入神,嘴角挂着微笑,看到我进屋很是惊喜,姐姐一个眼神,弟弟依依不舍的关了电视,懂事的站在一旁听我跟奶奶讲话。说实话,奶奶的口音很重,我要仔细辩听,大概意思我懂了:两个娃都不容易,妈疯了,过年俩娃去医院看她妈,她妈都不认得自己的娃,爹还在外打工三四年都没回来,经常联系不上,就我们老两口靠种点玉米养活这俩娃,现在住的是她二爸的屋子。说到这,娃突然跟奶奶要钥匙,一定要我去她家看看,眼神里充满了渴求和坚定,奶奶把钥匙地给她,小姐俩在前面带路,我们一起,去他们家,真正的他们家。
说实话,看到大门的一刹那我就明白了先前自己为什么会不安。进了大门,整个院子包括两间窑洞,由于太长时间没人住,从谈话中得知,至少有四五年了,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破败不堪。娃们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或是其他情感掺杂,他们高兴的给老师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弟弟还在地上捡起儿时的玩具给我玩,又跑到院子核桃树底下去拾落了的已经自然风干的核桃给我吃,我知道自己一直是微笑的,可是面对着娃儿们灿烂的笑容,我的笑显得那么无力。我注意到屋子里有一张娃爸妈的结婚照,姐姐用衣角轻轻擦掉上面的灰,笑笑。这一个动作,几秒,我真的受不了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走出屋子,偷偷擦去泪水,弟弟看到了也走出来,说:“郭老师,是不是屋子里灰土太大进了眼睛了?”看着他使劲抬头看我到底怎么了的一幅纳闷的样子,我“破涕为笑”的点点头。
我把两个娃送回到奶奶身边,娃们非要送我回学校,我拒绝了,他们还在坚持,我只好让他们把我送到离他们二爸家最近的路口,我转身看着他们离开。我眼前的情景是这样的:姐姐和弟弟并排走着,很自然的,大手牵小手。
愿你们今日所受的苦,都能变成未来生活中的礼物。愿你们所走的路,纵使风雨飘摇,内心的阳光都足够好。是的,以后的路,都要大手牵小手,你们姐弟俩,一起走!等你们都长大成人、能自食其力,日子,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