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这袋牛奶给你喝

今天故事的主角，是小C和小D。

小C是班里数一数二的聪明孩子，不到十岁的她，有着超乎一般的成熟：班长、课代表、大组长等这些活她一肩挑，每天带领着同学们做操、吃饭，好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小C也是班上最努力的女生。去年的第一节英语课，我就注意到了她。那时候的小C还坐在班里最后一排。当我提问时，小C总能最快最准确最大声地说出答案；对于我布置的英语作业，她也总能最认真地完成。小C简直就是爸爸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去年家长会前我加了小C妈妈的微信。小C妈妈的朋友圈里贴满了与小C出去玩耍时的“臭美”照片。每天放学我看到小C妈妈站在校门口接小C，她会飞快地跑上前扑到妈妈怀里，然后回过头和我摇着手说再见。母女俩时时处处都黏在一起。

“我们家小C很懂事，家里开了一间小饭店，每天她放学后就趴在餐桌上写作业，写完了作业就帮着我招呼客人，帮我洗碗擦桌子，俺是个农村人，认不得啥字，更别说这个学期娃新学的英语，但我不想被我娃落下啊，我就跟她一起学。娃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成绩还要感谢任课老师们啊！”去年家长会，学校安排家长代表进行发言，小C的妈妈为选中。家长会上，小C的妈妈拿着发言的稿子，向各位家长分享着自己与女儿的生活，满脸洋溢着骄傲和自豪，眼睛动不动就会弯成月牙。

在要进行英语单元测试前，我收到一条消息，是小C妈妈发来的：“老师，昨天小C回家说要考试，她要好好复习，昨天晚上上一点多才睡觉，早上6点爬起来又开始复习，我怕娃上课犯困，你多提醒提醒她。”

下午放学，小C做为当天的值日生打扫教室。我下班路过班级，看到她从脖子上取下了钥匙，把前后门锁上，最后还不忘再仔细地看一遍她今天的“杰作”，然后满意的笑了。就在一抬头间，小C看到我在看着她。

“英语老师好！”

“今天怎么是一个人值日，妈妈没来接你吗？”

“啊，我妈妈出去打工了，所以我一个人来打扫卫生，老师你看干净不！”

“棒！那妈妈去哪里了啊，我记得你们家不是有饭店吗，怎么还出去打工了？”

“饭店倒闭了，妈妈待在家里没事干，就去南京打工了，上个星期才走。”

“那爸爸呢？”

“爸爸在化肥厂打工，晚上下班了再来接我，所以就我一个人啦。”

我一时僵在原地，想到从前一直和妈妈黏在一起的小C，我竟然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那……你加油哦，今天的第三人称单数听懂了没有，好好做作业，明天我要检查。”

“英语老师放心吧，我听懂啦！老师再见！”

图为孩子们自己用明信片和交大来信做成的交大角。夏天供图

每次英语考试结束，我都会给班中得100分的同学发一张交大的明信片。小朋友们知道我是从北京交通大学来的之后都特别的崇拜我，也对交大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我告诉他们，只有努力学习，未来才能去北京交通大学上学，老师给你们发的明信片，就是你们以后考进交大的门票！整套明信片一共10张，小C现在已经拿到了5张，这5张都被他的爸爸妈妈挂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和小C的奖状们一起，贴在小小的墙上。

与小C相比，小D简直是班中反面教材的代表人物。上学期刚开始时，他写得英语作业字母拥挤不堪，判作业时，我费老大劲才能看清写得都是啥；上课时，他会时不时搞得一桌子墨水，染得手上衣服上都是，弄得同桌一个劲儿地皱眉头；下课时他和同学一起捉迷藏，不是滚在地下就是趴在楼梯上。这样的同学，自然少不了老师们的“特别关照”，关照的多了，小D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小D是个上课特别爱举手的小男孩。我问这个知识点谁没听懂时小D会举手；问那个问题谁想回答市他也会举手，在我没有提问题时他也把手举得高高的。我只好说，小D你来回答吧。

“…………”

“说话呀小D，怎么不出声。”

“老师我看你叫人起来回答问题，别的同学都不敢举手，所以我就举了。”

“那你知不知道老师刚刚问的是啥，你会不会呢？”

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摇头。

有一天我去理发。老板娘见到我就叫她老公，“老汉老汉（丹凤方言“老公”的意思），这就是小D他们班英语老si，北京来的。”

听到了小D的名字，我便插了话：“老板，您认识小D啊？”

“咋么认不得，这个娃就住在我家隔壁，经常跑到我们店里来玩，有时间作业也在这儿写，这个娃调皮太太（“太太”是丹凤方言，大概可以理解为，很、非常的意思）。”

“小孩子嘛，都淘气，我小时候比他还淘气呢，小D很聪明，淘气的孩子都聪明哈哈，学知识快。”

“唉，其实也是个可怜娃啊，他没人管，平常就他爷爷一个人在家，他妈一生下来就跑了，他爷爷又不识字，所以这个娃才这么淘哩！有时候看着他实在可怜，我们就在店里准备点糖等着他来吃，有时间吃饭也带着他一起，我们这里有好吃的又有人陪他玩，这个娃儿也就经常来了。”

一个假期过后，小D一下长大了很多，英语的书写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有时下课也不见他出去玩，会拿出英语书一个人啃着手指头背单词。

新一周的周一早读课，我带着同学们一起读单词，快下课时我又看到小D高高得把手举了起来。

“老师，你刚刚读的comes和我们之前学的does都是动词的复数形式，这个我今天会了。”

我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嗯对，真棒！”

“老师，这袋牛奶给你喝，这是我上学路上买的，我怕凉了就一直在衣服里抱着它呢。”我看着小D从衣服里掏出一包已经被来回揉的皱皱巴巴的早餐奶，这时我才注意到孩子的手上满是从包装袋蹭下的颜料，我一摸早餐奶还是温温的。

“老师不喝，你喝吧，你多喝点，有壮壮的身体长高个子！”

这时下课铃响了，我拿着书走出教室，心里还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小D刚刚送我牛奶的场景，突然身边窜出一个人，是小D。

“老师，这节课的单词和课文我都背会了，下次考试我一定要考95分以上，我要得明信片，上个期末我都考了96分呢！”

“加油，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

这次月考同学们的英语成绩都很棒，是全年级第一，这是他们连续第5次拿第一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厉害！新学期，我走进教室或者走在路上时，都会有孩子大声和我说“Hello，Mr.Xia!”。每每见到我用英语回应，他们都会像答对问题一样开心，然后笑着跑开。

对了，还记得上学期和你们说过的小A和小B吗，他们在期末考试里都得了100分。这个学期小A穿上了新的小凉鞋，小B在下课时经常拉住我说：“英语老师，你看我给你变个魔术，嘻嘻嘻，你注意看我，变！”

其实说了这么多孩子们的故事，我感慨于他们不同的家庭状况，但更惊异于他们说出自己家庭遭遇时那一份超越年龄的淡定与从容：“英语老师你别担心我，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