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福州烟台山

福州烟台山的名声早就入耳，她见证了福州昔日的辉煌和耻辱，似乎也预示着福州从今而后对自身的超越，走向更加辉煌得明天。2022年7月，外孙女考入福州外国语学校以小语种为特色的初中班，开学后，我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去看她的学校的。来到学校门口，门卫不让进，我只得在外面看看。我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何不去烟台山一游？于是就独自默默地去了。

烟台山离福州外国语学校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我从山下慢慢游到山顶，拍了一些照片就回了，以前听到的关于烟台山的内涵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2024年1月10日，我再次游览烟台山，是与无瑕一起去的，才感受到了烟台山的一些特有的风姿。

那一天，风和日丽，我们乘地铁到上藤站下，从B出入口出来，先走上藤路，走到“顺懿宫”（塔亭临水陈太后祖庙）处左转进入塔亭路，再右转进入梅坞路，再左转进入乐群路，即到公园入口。

入口处的山边矮墙上镶着“烟台山公园”几个行书体大字，墙上方藤蔓覆盖，增加了几分雅静。

公园入口处有石狮子把守。我们从石狮子中间走过，在斜坡上向前，迎面的是圆形喷水池，池中心立着一高一矮峥嵘突兀的石头，矮的石头顶上长着一棵小树，高的石头身上似有小猴子玩耍，顶上也长着小树。这几棵小树好像在向我们招手。喷水池今天没有喷水，石块砌的水池的围边上坐着一些游人。无瑕说：“要是喷起水来，该多好啊！试想想，烟雨迷蒙中，梅花开，幽香逸，猴子闹，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动静兼济气色融和的图画啊！”我说：“你这几句话有点诗情画意。没有喷水想象一下也是很好的。”

抬头就看到“月宫门”。月宫门是在墙壁上开出的圆拱形门洞，是不同景致之间的分隔，寓有团圆美满之意。门楣上有“烟台山”三字。透过月宫门，可以看到里面有小亭立着，有绿荫婆娑的树木，好像一幅圆形的画，也好像看到月宫里的影子。

我们没有进月宫门，而是走右面的大道。大道外侧有一棵大榕树，树冠亭亭如华盖，树的下部有许多气根环抱，而且形成一处形如小室的空间，放着石凳。我看这环境很好，建议无瑕坐在石凳上拍照。她总不喜欢拍照，但还是坐进去了，拍了一张。大概是由于心里不愿意之故吧，照片上的她看着总有点忧伤不快之感。无论如何影子是留下了。

斜坡上端有一块平整的台地。站在台地上看山下，旧时的房舍鳞次栉比，大多有欧洲风格。有一些房舍还正在整修。

在靠近月宫门处有形似象鼻的建筑。我们就从这象鼻下穿过，来到刚才透过月宫门看到的依着山石而建的二层四翘角的小亭边上，那是供游人小歇的处所。小亭的前面被大榕树遮挡，显得含章而不张扬。亭子二层的檐下有“琼花天岛”四个篆体匾额。柱子上有一副篆体对联：“十里花为市，千家玉作林”。这副对联被大榕树的虬枝遮挡，很难看到。我们本想坐在亭子里感受一下这种安闲的情趣，可是里面已经坐着一对情侣了，我们只好离开。

台地的内外侧，立着好几座形如圆月形的镂空的福字，这显然是新立的，寄托着人们对福的追求，也体现了福建福州人的一种自居福地的自豪。

台地的北麓，又作方方正正的房子，看起来很厚重，体量不小，空着。这是“福建美丰银行” 的旧址，房子建于1860年。私立的协和大学就创办在这里（1915年-1925年）。叶圣陶曾在协和大学任教，就住在这里。

我们就从福字对面的石径向上登。石径是长条石铺成的，两边有石条结构的围栏，都是新的。

在石径边上的山腰上又有一座倚着岩石而建的三层红柱子四方小亭。小亭二层南向檐下有篆体匾额：“高躅弥崇”。柱子上有一副对联：“堂镜粘风人磊落，簾飞花雨世芳菲。” 我想只有人磊落才能感受到世之芳菲。人不磊落，则世界在这人的眼里就变形了。

我们从亭子的二层边上走向第二级台地。这台地其实就是观景台。台地的下方就是前面提到的“琼花天雨”亭，台地的北端是“高躅弥崇”亭。

烟台山不高，海拔只有41.6米。离开第二级台地上第三级台地，也就是来到山顶上。

无瑕不善于登高，但今天也很爽快地登上了。我跟在她后面，她时而转过身来，我就乘机拍一张照片，照片上也没有留下笑容，这或许是我的拍照技术不行，不能抓拍其最好的瞬间，或许她本来就不开心。

山顶是一块大的平整台地。大台地上有一处隆起的土堆，其上有“古烟台”的石头造像，古烟台三个繁体字做在造像的左边，右边是一个穿空的洞。边上有一块碑，上刻有文字。这里是藤山烟墩遗址。碑文说：“始建于元末，是当时福州府为加强江防而设置的报警用烽火台，与对岸中洲岛的炮垒相呼应。烽火台历代都有修葺改建。现存的是20世纪90年代重建。”

我还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有什么，无瑕已经看出了地面上做着的文字。她说：“你看，地面上做着文字呢！” 我就仔细看着地面上做的文字，才看明白文字的内容：“《藤山志》载：‘自元末迨清初，中州设有炮台，炮城，因于隔江藤峰绝顶立烟墩，为报警之用。’ 故名烟台山。鸦片战争至于60年代山顶都设有炮台，以扼闽江。”从这个记载看，烟台山的地理位置是非常重要的。

山顶大台地的中央立着一棵大榕树，造型很美，圆而规整，亭亭如巨大的伞，下面有石凳子，坐着很多人。树下还有一巨石，上刻“待月听风”四个繁体字。书者有署名，似乎姓沈，其名则猜读不出来。这棵大榕树的边上还有大榕树。

台地的西侧边上竖立着一座名为“思考”的少女雕像。思考什么呢？不得而知。

站在台地上向北看，福州城尽收眼底。远处的三山两塔依稀可见。闽江静静地躺着，却不见帆影重重。中州岛上的洋房依然洋气洋味十足地展现在眼下。

台地的南侧山坡上，有一大片梅树。这里是梅坞。其间立着一块巨石，上刻“梅坞冬青”四字。想象一下，梅花开放的时节，红梅雅妍而不争春，白梅冷洁而比玉赛雪，此时来观梅亭赏梅，一定是心气洁净，充满豪情，想做冲天翔鹤，去杭州西湖看看林逋老先生的。

根据路标所示，应该有“观梅亭”，我就去寻找。上上下下寻了好多遍，未见踪迹。 但我一定要把亭子寻到。我让无瑕在梅林中等，我回到第一级台地上，向穿着黄衣的公园工作人员打听，然后循着他们指点的线路走。在一棵大榕树下，一少女的雕塑像立在路边。少女坐着，左手肘支在膝上，头侧向右，右手垂放在右边，好像在偷看什么，也好像在沉思。当然最大可能是在舒心地赏梅。边上竖着一牌子，上写“古榕阅读”四字，还有说明文字。这四字的意思不知道是“古榕之精灵在阅读”，还是“在古榕树下阅读”，当然可以任游者想象。

我从嶙峋的山石（好像是人为堆垒的）边走过，踏着小径向上走，在石径边上看到一些石刻，比如“且憇”、‘’钓蟾” 、“稻禾香”、“远峰”等。终于在依山的长廊上端找到了“观梅亭”。原来“观梅亭”不像亭子， 是一座四方的石头墙壁的平屋，南面是开放的，可以观赏梅花，其他三方的墙上有小窗，窗格子是梅花的图案。小平屋内月洞门右上角的壁上有一块“观梅亭”的匾，“观梅亭”三字的边上还有文字说明，这是新加坡华侨周先生（我看不清其名字）在1983年建的。原来“观梅亭”是新建的。原本没有这个亭子。月洞门的正上方有一块弧形（折叠扇面形）的匾。匾上刻着一首诗：“镇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偶过梅花下，春在枝头已十分。”这是一首佚名的宋诗。这是一首悟道的诗，是否悟到了道不知道，但毕竟真有那么一点意思，有意寻之不得，无意得来眼前。这里有一个机遇的问题，也有一个善不善于寻的问题。这也是一种道吧！这是一首因意而作的诗，表达了梅花报春之意，但与实情有一点点误差。纵然不见梅花色，却有幽香远远来。前人有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春来有信容易觉，春去无迹实难寻。

“观梅亭”，找到了，我又去找“卧琼桥”。为了寻找“卧琼桥”，我又走到了山下，却没有遇见工作人员，我就在依山坡而建的长廊里向上走。这长廊很有特色。长廊的下口，楣上有“引人入胜”四个字。还有一副对联：“玉岛梅姸侔盛世，烟台月霁媲高怀。”

我走到长廊上端“观梅亭”的旁边，无瑕也走下来站在长廊边的水池边。我说：“卧琼桥没找到。”她说：‘’这桥就是‘卧琼桥’”。她带我去看刻在桥身上的“卧琼桥”三个字，果然就是。“卧琼桥”很短，桥下有一泓似琼浆玉液的清水，小水潭中有小石磴组成曲折的水中通道，水潭接受曲折下行的清流，给烟台山增添了灵性。

长廊的上端口的三角架下有一块匾：“倚翠听潮”，有一副对联：“攸归眼底长流水，凝聚心中自在天。”

还有一座长亭子（不太长的长廊）很适合于休闲，晒太阳迎春风，亭子的檐下有匾：《阅音修簧》，就叫“阅音修簧亭”吧。亭子的柱上有一副对联：“幽径雾迷花玉洁，翠林风醒日和煦。” 有许多当地居民带着小孩在这里憩息和玩耍。

接着我们去寻找真正体现福州昔日辉煌的外国领馆的旧筑。我们又重新走上山西麓的横路上。横路右手面斜坡的草地上还竖着一幅屏风似的诗碑，上面有宋代诗人张抡的《鹧鸪天•福善天应锡寿祺》，内容全是阿谀奉承之语。祝寿的诗词当然要多用这类言语，但不能全是此类语。张抡擅作词，犹如现代的音乐人，写点词唱唱的。还有吴承恩的《福诗》。众所周知，吴承恩是长篇小说《西游记》的作者，也有诗文传世。这个人科场和官场皆不顺遂。他的这首诗是同头诗，本来有福禄寿三首的，这里选了一首。再有就是宋代胡文卿的《阮郎归•良辰佳景列华筵》，也是祝寿之辞。之所以要选这三首诗或词，大概是因为突出一个“福”字。

根据路标，“英国领事馆”和“乐群楼”就在前面。我们循着路标去找，找到了 “大观美术馆”，这是五间面的房子。门口立着牌子，介绍“乐群楼”，这就是旧时的乐群楼。乐群楼是英国领事馆为首建造的，当时就是外国领事馆工作人员及其家属们开派对的场所。

乐群楼边上有“红军园”，这是军队的疗养所，游人不是能进去的。这里面好像应该有“英国领事馆”的旧址，现在连一块牌子也找到。或许被“红军园”包进去了，或许“红军园”本身就是旧时英国领事馆的房子。英国领事馆是在烟台山的第一个外国领事馆。后来法德美等十六个国家都在烟台山设置领事馆。

接着，我们就在乐群路上走。没走几步，就可看到“闽海关税务司官邸”。我们进去看了。很是郁郁不平，外国人居然把持了我们的海关税收，这应该是福州的耻辱，所好这种现象已经一去不复存在了。

我们在乐群路上走了较长的一段路，终于找到了法国领事馆旧址，边上立着一块碑，仅此而已，领事馆的房子早已成了普通人家的住宅了，外面看去破败不堪。

福州高级中学就在法国领事馆旧址的对面。看起来这所学校很古老。石块垒起来的围墙上还留有做着的“为学为教求实求新”八个字。这应该是这所学校当时的校训吧。

再向西走过去就可看到石庴古教堂。边上立着“烟台山约翰堂”的碑。这座教堂与在欧洲看到的教堂无异，只是规模小而已。门关着，我们就在外面看看。

美国领事馆因为太远了，没有时间去寻了。其他国家的领事馆我们都没有寻到。

时间已晚，我们也就返回了。返回时我们步行走小巷。这些小巷都很有滋味，古老的榕树长在这边院子的墙根，而枝叶却盖到另一座院里。在一条小巷里，有一面墙上做着文字：“这是一个有着玫瑰和蜜的颜色的地方”。这句话是一个叫“保罗•克罗代尔”的人在《认识东方》这本书里写的，显然这是对烟台山的夸奖。

后来，我们走上“麦园路”。在麦园路靠山的一边有一座“陈庐”

其建筑很有欧洲风格，外面看上去显得很雅致。麦园路的右侧有“沈绍安蘭记”。沈绍安是漆器工艺技师，“沈绍安蘭记”是沈绍安的直系后代沈幼兰创建的。其独创的技艺生产的作品曾获巴黎国际展览会金奖。门关着，我们只能拍个照就走。

烟台山是名人汇聚的地方，为了纪念这些名人，也为了让这些名人成为激励后来者的标杆，这里还新竖立了一些很有意义的牌子。让我们粗粗看一下，散在各处的被介绍的名人到底有谁。下面就按我看到的顺序罗列。

第一块是简单介绍李钢的文字，还有李钢的照片和李钢的诗句“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这一联诗句或许就是李钢的为官宗旨。李钢是福建邵武人，是宋代力主抗金的名臣，宋高宗时曾为相，因为力主抗金和内政改革，遭到保守派和投降派的打压，被罢相，后隐居烟台山天宁寺。作为改革派和主战派来说，李纲的结局算是好的了，大多改革派和主战派一旦和皇帝不合就会身首异处。

第二块是简要介绍林徽因的文字，林徽因与梁思成结婚后，曾回故里，在烟台山的可园居住。林家可谓是满门忠烈。林徽因对建筑设计、美术和文学都有很深的造诣和作为，福州人在这里竖一块碑以示纪念也很自然，对后人也有激励作用。

第三块是介绍陆游的牌子，刻着陆游的诗句：“一身捐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看其诗句，此刻的陆游是很有感慨的。“一身捐国有万死”不是谁都会做到的，但是‘’双鬓向人无再青”却是人人都逃不掉的。陆游曾任福州决曹，期间，他曾度过浮桥访烟台山。还留有《度浮桥至南台》的诗篇。诗是这样写的：

“客中多病废登临，闻说南台试一寻。

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横系大江心。

寺楼钟鼓催昏晓，墟落云烟自古今。

白发未除豪气在，醉吹横笛坐榕阴。”

这首诗是写作者度浮桥时的所见所闻和感受的。虽然没有直接写烟台山之景，其实已经间接地写了烟台山的寺楼钟鼓和云烟榕阴等景致。从这首诗中，也可以看出当时闽江中船只上下的繁忙。浮桥有九轨，可见浮桥很宽阔。

第三块是介绍叶圣陶的牌子，刻着叶圣陶的名言：“理想是事业之母”。还刻着叶圣陶描写自己隐居烟台山时所见所感的文字：“一座花园，一条路，一丛花，一所房子，一个车夫，都有诗意。尤其可爱的是晚阳淡淡，礼拜堂里送出一声鈡音，绿荫下走过几个撑着花雨伞的女郎---”。从叶圣陶的描写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烟台山的洋气、优雅和浪漫。

第五块是介绍戚继光的牌子。还刻着他的诗句：“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作者对外族入侵的愤恨心情和他的赤胆忠心跳跃在诗句的文字中。戚继光曾驻兵烟台山下。

第六块是介绍林则徐的牌子，牌子上刻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名句。这是林则徐雄心壮志的写照。在鸦片战争后，林则徐告假回故里时，就在烟台山顶设炮台，以扼闽江。辛亥革命时，进攻福州的三声信号炮声就是从烟台山炮台发出的，没几日就收复了福州。介绍林则徐的牌子就应该立在山顶最高处。

第七块是介绍陶铸的牌子。陶铸也在福州工作过。陶铸是革命家，也是文人。记得读中学时就读过陶铸的散文‘’松树的风格”，好像现在的课文没有了这类清醒的积极向上且刚健的好文章了。国家的兴盛靠人才，人才的培养主要靠学校启蒙和奠基，好的学校教育当从编出好的教材开始。我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的中文教材似乎已经缺少了这样积极向上的体现中华民族特色的文章了。

第八块是介绍陈景润的牌子，陈景润当年就在烟台山英华中学就读的，在他就读其间，一位叫沈元的老师是他的班主任，也是引领他跨入数学大门的启蒙者，他是第一个把哥德巴赫猜想告诉陈景润，从而激发起了陈景润对研究数学的兴趣。

或许还有我没有看到的牌子，就很遗憾了，不能罗列出来了。